在我的家乡,
冬至是一个很重大的节日。
冬至前夕,家家户户都要浸糯米磨成米粉做圆子。古人有诗云:“家家捣米做汤圆,知是明朝冬至天。”“圆”意味着“团圆”、“圆满”。冬至吃汤圆,象征家庭和谐、美满。母亲总说,圆子是最团圆吉祥的食物,能把牵挂和幸福都包裹进去。儿时的冬天总是异常的寒冷,常常清早起来被冻得哇哇哭。此时母亲都会怜爱地把我揽在怀,安慰我说:“冬至那天多吃圆子,就不觉得冷了。”冬至节,母亲早早起来搓圆子,她把米粉加入适量开水揉捏成圆形长条,再切成一只只圆坯,然后用手掌把它搓成一个个如核桃大
小的圆子。煮圆子要等水开了后才能下锅,不然会化掉。汤圆浮上水面,袅袅的香气也升腾弥漫,让人垂涎三尺。搛一个汤圆急急地送进嘴里,轻轻咀嚼,软软的,甜甜的,滑滑的,温润绵长,食后唇齿留香、绕颊三日,我们个个吃得肚儿圆,母亲看我吃得特别香,欣慰地笑了。清香的汤圆寄寓的是对我们未来的希冀和愿景。后来走出家乡到外地求学,冬至这天总会想起母亲煮圆子的情形。热腾腾的氤氲雾气,犹如水袖般悠悠飘逸的精灵,母亲用浓浓爱意将寒冷的世界柔化得温暖馨香,使我懂得自己的根永远随着母亲的身影眷恋着故土。
冬至这一天,太阳到达南回归线,对北半球来说,这是一年中白日最短夜最长的一天。漫漫长夜,北风呼啸,寒气袭人,大人
小孩都睡不着,一家人就围炉夜话。我的父亲文化程度虽不高,但古文基础扎实,他娓娓道来的《西游记》等古典文学是文化荒漠岁月里的一股清泉,温润着我们干涸的心。但我记忆最深的是《香九龄能温席》的故事,说的是黄香小时候,家境困窘,冬天铺的还是草席,为让劳作一天的父亲不再挨冻,黄香读完书便悄悄钻进父亲的被窝里,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冰冷的被窝之后,才叫父亲睡下。那时,我总是很遗憾父亲的床上有棉被垫着,让我连“温席”的机会都没有。
霜雪凝野、一年将终,作客他乡的游子,在这个漫长的冬夜,谁人不起故园情呢?唐代诗人杜甫的《至后》说:“冬至至后
日初长,远在剑南思洛阳。青袍白马有何意,金谷铜驼非故乡。”在古代,冬至那一天,在外的人必须赶回家过节,表示年终有所归宿。可诗人想回家又脱不开身,于是吐露出离乡背井的酸楚。白居易在《邯郸冬至夜思家》又道:“邯郸驿里逢冬至,抱膝灯前影伴身。想得家中夜深坐,还应说着远行人。”孤身羁旅,恰逢冬至,诗人揣想家人牵挂他的心情,这般思念就流注于亲心与己心之间,显得格外温婉、深淳。唐代诗人殷尧藩《冬至酬刘使君》亦云:“异乡冬至又今朝,回首家山入梦遥。渐喜一阳从地复,却怜群沴逐冰消。”诗人出门在外,冬至夜思家而不能眠,故乡是那样的遥远而又亲近。
过了冬至,白昼一天比一天长,阳气回升,节气循环,“天时人事
日相催,冬至阳生春又来。”腊梅含笑时,春天的脚步近了。